行不尽,行不尽,一路青山

种田山头火和他的俳句人生

在微信读书上读了本《日本短诗套装》,其实是几本书的一个合集,而这几本书也是对日本一些俳句和和歌诗人的集录。分别是松尾芭蕉俳句集《但愿呼我为旅人》、小林一茶俳句集《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》、与谢芜村俳句集《春之海终日悠哉悠哉》、种田山头火俳句集《只余剩米慢慢煮》1以及日本短歌杂集《夕颜》。除了种田山头火外,其他四本都是由台湾人陈黎和张芬龄翻译。我对这两位台湾人的翻译水平真是一言难尽,完全感受不到诗歌的味道。而且胡乱用词,且不说雅达,连信都做不到。什么“梦工场”、“粉丝”、“黑胶片”、“唱盘”、“冬季放屁奥运会”,这些现代的词语放在古代的俳句词人口中,怎么读也不通顺呀。到豆瓣上一搜,发现大家都在骂译者,我这才恍然大悟,上当了,不该看这二人的译本,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。

相比而言,大陆人高海洋翻译的种田山头火的俳句就要好的多,虽然我认为有些用力过猛,刻意追求对仗、押韵,失去了作者自由俳的意味;但相比陈张二人的翻译,已是天上地下的区别。当时在看书时还在纳闷,松尾芭蕉被人称为俳圣,而小林一茶和与谢芜村都是与他齐名的俳句大师,怎么韵味上感觉比种田山头火差多了,现在才知道,原来是翻译的锅。

而陈张二人翻译的和歌集,也毁了这本书。我看完书的评论是:不知道是翻译问题还是欣赏不来日本和歌,总觉得少些诗味。陈张二人的翻译就是干巴巴的,堆砌些文字,有时还喜欢自作聪明的二次创作,实在是三流的诗人不入流的翻译,从此要对翻译留心。就和歌集本身而言,大部分都是跟情爱相关,感觉日本人的感情比较外露,不像中国古代诗人写起男女爱情总是很含蓄,日本词人(或歌者),特别是女性词人非常大胆,将自己真炽而热烈的感情毫无保留的诉诸和歌中。

回到俳句,由于翻译的问题,只能写写种田山头火。种田山头火是二十世纪初的俳句诗人,是自由律俳句的代表人物。他幼年丧母,成年后经历家庭破产,中年与妻子离异,又精神衰弱,万念俱灰之际甚至自杀而未遂。于42岁出家为僧,并托钵云游,乞行漂泊,足迹遍布日本西部。自己的不幸和旅途的生活成为了他创作俳句的灵感来源,因此他的俳句也非常自然,毫不修饰,他把旅途和人生的感悟写入俳句中,与自然融为一体:

笔直一条路,寂寞满心扉

落停斗笠上,蜻蜓伴我行

一路彼岸花,苦行到天涯

一个孤独的旅行者跃然纸上。

但旅途中不只是诗和远方,更多的还是孤独和无助,饥饿和失眠:

今夜我与猫头鹰,各自寐不成

滑到跌倒处,群山亦寂静

悲烟一缕直,落日每浑圆

而对母亲的思念也让我为之共鸣:

蒲公英吹落,每忆母死时

旅行中的山头火回到故乡,故乡的水土还是让他感到亲切:

故乡水,饮一瓢,沐一身

山头火住在妹妹家里,一副乞丐的行头。人们不再认识这位种田家的大少爷。妹妹对他说:“请在邻居们起床前离开吧。”凌晨离开时,天下着雨,山头火脱下草鞋,赤脚走在故乡的街道上,写下了这句:

赤足行,雨中是故乡雨

山头火一直在行走,一直在漂泊。面对苦难,他的心境也开始变化,从无奈到绝望,再到淡定和从容。

行到水穷处,春随溪声来

午睡一觉醒,环视皆青山

对自然的喜悦和对生命的感悟也写到了俳句里,在日本电影《只为了你》中北野武所引用的名句就是山头火在这一过程中写的:

行不尽,行不尽,一路青山

当59岁的山头火在行游路上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,他也写下了人生的最后一首俳句:

云涌起,白云涌起,我步向白云

俳句的感觉跟中国诗词确实不一样,俳句短小精悍,受限于字数,更像是禅宗偈子。而如果没有俳句背后的故事经历或感悟,其实比较难以得到共鸣。但如果有类似经历,就会很容易理解作者的心境了。所以有时不是因为诗句文字的优美,而是因为跟自己的经历产生了共鸣。我在读到与谢芜村的一句:

用一粒米饭
黏补纸衣上的
小破洞

当时就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做布鞋,按鞋底的形状剪报纸,再用米糊将报纸一层层粘起来,中间夹杂着些破布,做成鞋底。往事便历历在目,今天正是母亲的十三年忌日,难忘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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